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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是個夢。

一望無盡的白淨空間,而在空氣之中充斥著難聞的藥水味令他不舒服地難得顯露出厭惡的表情。

話說回來,夢是有氣味的啊?......醒了之後,問一下赤睛好了。(赤睛:我又不是什麼夢境大師...)

再抬頭一瞧,眼前竟莫名的出現了一扇門,還有一個懸在空中的長方形牌子,上頭標示著數字605,他知道這個號碼的意義,於是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推開了這一扇門,便見女人一臉病容地望著他淡淡地笑了笑。

是母親。

他猜想或許因為自己正生病了,所以才會夢見了這個他不太願意回憶起的空間與時間,因此他忍不住給自己一聲輕笑,但聽起來更像是嘆息。

『凝淵。』她輕聲地喚他過來。

有多久沒聽見她的聲音了呢?凝淵在心裡細數著那些已逝去的時光,即使記憶遙遠了也依然清晰在心。

而從母親的手掌傳來了令人懷念的觸感與溫度,才讓他因夢境的虛幻飄渺而恍恍惚惚的思緒回了神。

這是凝淵總是記在心裡的畫面;躺在病床上的母親伸出微微顫抖的手牽著自己的手,而日漸消瘦的她雖病魔纏身,卻總是微笑迎人。

『凝淵,跟媽媽做一個約定好嗎?』

凝淵想了一下,便尋著記憶說出當時他回應母親的話語,「什麼約定?」記得那是在他十歲的時候。

『媽媽喜歡看你笑的樣子,所以來看媽媽的時候,希望你能給媽媽一個微笑。』

「為什麼?」

『因為媽媽只要看到你們的笑容,就會勇氣百倍,就有力氣對抗病魔了。』

「......嗯,我知道了。」凝淵如約地以微笑回應,即使現在的他知道這只是母親給孩子的安慰話罷了。

『凝淵真是個乖孩子。』母親的臉上仍掛著慈愛笑容,但隨後稍稍垂下的眼眸流露出因為不捨而產生的惆悵,她說,『凝淵,媽媽接下來說的話,你要好好的記在心裡喔。』

「什麼話?」

『媽媽一直是這麼想的,只要看著喜愛的人幸福的笑著,自己也會跟著一起感到幸福。』母親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所以只要你笑著,媽媽就覺得好幸福喔。』

當時的他對母親說的所有話都深信不疑,後來的他回想起母親這番話感到半信半疑,而現在的他似乎能理解母親當時的這句話了;希望那個喜愛的人能幸福的笑著,更希望自己就是能讓對方露出這般幸福笑容的人。

於是凝淵笑了笑,「只要你笑著,我也覺得很幸福喔,老媽。」

倏地在空氣之中飄進了一縷清雅的香味,抹淡了刺鼻難受的藥水味,而凝淵很熟悉這舒服的味道,於是他回頭凝視著門外,即使眼前空無一人,但凝淵卻仍堅信自己的直覺而說出那人的名字,「是慕容情來了。」

而母親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我的孩子...』


你們都要幸福喔。

 

腦子稍稍清醒的凝淵想都不想的便伸手一把抓住正要貼近自己額上的那隻手,因為他很清楚的知道逐漸靠近的這人是誰。

「慕容情。」念著這名字的語氣不含一絲的遲疑,畢竟他對這人的氣息實在是太熟悉了,只不過因為發燒的緣故,所以他的聲音聽來有氣無力。

反倒是慕容情顯得些許驚慌,但並不是因為凝淵猜中了他的出現,而是因為...「吵醒你了?」他擔心的問。

「你來了,我怎麼捨得閉著眼呢。........不過再仔細想想,剛剛如果我繼續裝睡,說不定意外地可以獲得你的一個吻...哎呀,我突然覺得可惜了。」嘴上說可惜,但凝淵倒笑得很開心。

「......還能說出這種話,看來你的精神很好嘛。」

「我只要看到你,精神自然就好。」

而方才還是單方面握著的手,現在已經變成了彼此牽著手的畫面。

慕容情從凝淵的手掌心感受到異常的燙熱;過了一天,他的燒還是沒退。

但正發著燒的凝淵卻在心裡叨唸著另一件事;唉~~要不是因為現在全身關節熱疼的不舒服,不然自己哪會這般紳士地只是牽著對方的手而已,早該在抓住手的那時候就將對方撲倒在床才是。

「不過...真訝異你會出現,我原本已經做好今天見不到你的心理準備了。」

凝淵向來引以為傲的『全勤獎』,本來認為在今天就得被迫缺席了,萬萬沒料想到對方竟自己跑了過來,讓他的『全勤獎』紀錄得以持續累積日程數;這算是託了病假的福?

「我只是因為下午沒什麼事了,就想說來探個病好了。」慕容情絕口不提在稍早前還因為掛念著凝淵的這個那個而讓心情有多麼地DEEP BLUE。

「再說,畢竟你是...你是我的......我的...」想要說個讓凝淵開心的話,但腦子裡所浮現的詞彙怎樣就是無法如自己所願地說出口。

「喔~,我是你的~?」雖然凝淵大致可以猜想到慕容情在處於這種不坦率的情緒時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了,但還是故意重複對方欲言又止的話,刻意讓他的不坦率指數直線上升。

「......你是我的員工!就是這樣。」

果不出其然,只要他一顯露出壞心就會是這個答案。

「呵呵,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我親愛的老闆。」凝淵心滿意足地看著他,隨見慕容情一臉彆扭的撇開視線,這種反應在凝淵對他的認知內就稱為『害羞』。

「話說你是怎麼進門的啊......赤睛該不會沒鎖門吧,這裡的治安真有這麼好嗎?」

「不,是赤睛親自到民宿把鑰匙交給我的,甚至貼心的畫了個地圖給我。」

「那你怎麼都不認為那時候的我貼心呢,我明明還親自帶路呢。」

「都多久的事了你還計較,而且原來你認定那樣子是帶路啊...」那時在不熟悉的夜路之間擅自的展開你跑我追的荒唐行徑,原來就是他所謂的『帶路』啊......慕容情不由得擔心起明天的旅行會不會因為這人所認定的『帶路』而走丟了,因為這一次的旅行幾乎都是凝淵規劃的。

啊,這麼說來...

「是因為讓你太累了嗎?」慕容情問。

「你說的是什麼事?」

「就是準備旅行的事。」當時凝淵就包下所有大小事了。

「喔,你是說這件事啊,別擔心,我都搞定了,現在只差我自己還沒搞定這怪毛病就是了,不過你放心,這只是個過於期待興奮而引起的身體發熱罷了,依照以往的經驗,一日就會痊癒,甚至更加生龍活虎,因為我是個在該自我展現的場合上就會大放異彩的男人啊。」

天底下有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各式各樣的怪毛病啊,像凝淵的這個『期待燒』(暫稱)就是其中一種。

慕容情一臉存疑地看著自信滿滿的凝淵,畢竟他現在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所以這番話實在是很沒有說服力,且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對方因為自己而過於逞強。

彷彿是看穿了慕容情的心思,凝淵給了一個令人怦然心動的微笑,「哎呀,你的事就通通交給我吧,而你只要把心情準備好就行了。」還有一句聽來平凡卻幸福滿滿的話。

對方只是淡淡的一個笑,輕輕訴說的一句話,都令慕容情覺得滿溢心口的情感快要翻騰出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的表情。

於是慕容情立即將視線撇向另一旁,若有所思地抿起了唇,一會後好不容易才擠出了一些聲音說話,「你...」

如何,讓你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了吧。

「嗯?」凝淵滿心期待的回應。

「......說了這麼多話,你要喝水嗎?」

居然是這句!?

沒想到會是這一句!

又為什麼結果會是這一句啊......

不過這就是慕容情啊,他懂的;再說還真的有點渴了,「好。」

慕容情便起了身,俯視著他問了一句,「你剛剛說你這只是身體發熱?」

「嗯,對啊。」

「明天就會好了?」

「是的,I promise.」

「不會傳染?」

「印象中是沒有,所以應該不會吧。」

這話一說完,向來滔滔不絕的嘴在正要闔上之時,對方的唇溫柔地貼近了過來,彼此的氣息交疊在一起。

因為事出突然,再加上腦子發熱,凝淵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而在他總算釐清當下的狀況時,想要進行摟抱的雙手卻因為關節痠痛使不上力......這該死的發燒。

不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然被他吻是感到很開心,可是為什麼突然......無法參透其意的凝淵只好等著慕容情接下來的說明。

「要是我明天發燒的話,以後我就不跟你去旅行了。」說明結束,慕容情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凝淵的視線範圍。

這種反應在凝淵對他的認知內也稱為『害羞』。

凝淵笑了笑,「呵呵~哈哈~,這是同生共死的意思嗎?啊痛痛痛...」不能笑得太用力,關節會痛。

可是這樣的你讓我好開心,感覺好幸福,所以我也要讓你感到更開心,讓你變得更幸福。

「明天趕快來啊,發燒什麼趕快離開吧...」

結果他的身子又更熱了一點,關節也再疼了一點,這大概是因為更加期待的緣故吧。

 


慕容情站在下樓的樓梯口,一臉很懊惱的模樣。

我到底是在做什麼,本來想問的事沒問,還對他做了這樣的事,說了那樣的話,待會是要用什麼表情走回那個房間啊,平常都這麼做的凝淵到底是怎樣調適才能表現得如此態若自如呢!?

不行,我做不到像他那樣,既然如此,乾脆就這樣回家好了。

不行,起碼要給他一杯水再回去吧..........但是......啊啊啊啊啊~怎麼辦啊~!?

「........總之先去倒杯水再說吧。」

「你還好吧?」

「赤睛!?」

赤睛下工回到家了?但現在不是才四點多嗎?

「因為凝淵生病了,所以老闆說我可以早退沒關係,雖然我覺得他有你在就可以吃下好幾碗粥,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但畢竟是病人,所以我還是接受了老闆的好意。」

不會被看到了吧?

「那......你...什麼時候在的?」

「大概就是在你問他會不會傳染的那時候吧。」

那不就是在最不想被看到的時間點嗎?!這下子慕容情真的很想逃跑了。

對於慕容情在這種情況之下的沉默不語,以赤睛對他的認知內是被稱為『害羞』的反應,而他的這份認知幾乎都是由凝淵強行灌輸的。

但他可不像凝淵總是直搗人家的心情裡頭追根究柢,鑽研到底,於是他貼心地為對方轉了個話題,「明天就要出遠門了,你還要回去整理行李吧。」

「咦?啊,是啊。」

赤睛果真是個貼心的人。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況且你現在回去那房間太危險了...啊,我忘了,他目前動不了,所以應該是很安全的...吧?」他不確定地說。

「......該說你這是貼心還是壞心呢?」慕容情小聲地碎念。

「你說什麼?」

「不,沒事。」

慕容情現在的心情較冷靜了下來,所以他又再想了想,「我還是拿杯水給他再回去吧。」因為他已經決定了要正視自己的心情。

見著慕容情說這話的堅定神情,赤睛心想此一時非彼一時了,這兩人的關係確實正往著好的方向前進,但卻總讓旁人看得有點替他們倆感到心急了起來。赤睛認為自己身為凝淵的好損友,也該是從中作梗,喔不,是從旁協助的時候了,而這一次的旅行不就是個好機會嘛!

凝淵自然是不需要給他助言什麼的,但對慕容情可就要多加提點才是,所以稍早前赤睛才會去民宿把鑰匙交給慕容情,不然實在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看看凝淵的狀況。

而現在,赤睛又興起了一個念頭。

待慕容情走出了廚房後,赤睛也跟著一起要走回凝淵的房間。途中,他問,「慕容情,你有想過你們兩人接下來的事嗎?」

「什麼事?」

「就是......」嗯...該挑明著說出來嗎?要是造成反效果怎麼辦。

不過,慕容情是男人,或多或少也該有過這樣的念頭吧。

「赤睛?」

既然決定要幫忙了,那就豁出去了,反正後果都是由凝淵概括承受!(凝淵:你這樣想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凝淵他很顧慮你的感受,所以他絕不會做出讓你討厭他的事。」應該是吧...

聽了赤睛的話,慕容情想了想,「確實,他現在沒以前那麼惹我討厭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慕容情疑問地看著赤睛。

沒問題的,只要提點一下,再如何遲鈍的人應該怎樣都會明白的。

「我要說的是,凝淵為了你的身體著想,所以他很認真地在網路上查一些東西,就是啊...」接下來的話,赤睛是湊近慕容情的耳邊輕聲地說著。

而因為他們正好就站在凝淵的房門口,所以凝淵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們倆在那說什麼悄悄話啊?」凝淵問。

「沒事,慕容情說拿個水給你後,就要回去了。」但見慕容情遲遲沒有要往裡頭走進去的意思,看來他的腦子正在思考著那個事吧,這是個好現象...應該吧。

「要我幫你拿過去嗎?」

被赤睛這麼一問,慕容情拉回了思緒,「可以的,我自己拿給他。」

他已經決定要正視自己的心情了,所以不該因此而退縮,只是他的腦子在此時此刻無法順暢地思考赤睛給予他的情報。

慕容情這個人總是將心事寫在臉上,甚至還會照實地付諸於行動上,只見他快步地走進房間,且在安全距離內迅速地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我回去了,明天見。」再以著急行軍的速度一溜煙地離開了現場。

這還真是一目了然的不自然啊。

「他真是個誠實的人。」赤睛說。

「那你對那個誠實的人說了我什麼?」

「就是你最近很認真鑽研人體構造的奮鬥史啊。」

「......赤睛啊,有時候我真覺得你話真多。」

「怎樣都比不過你。」

「算了,我好渴,你先幫我拿水過來,也幫忙我起個身。」

「...就這樣。」居然這麼淡定?你腦子發燒了嗎...喔對,你是發燒了。

「不然呢,我現在這樣子又不可能去把他追回來,而且他剛剛說了『明天見』,那就是沒事。」

這話中之意是,『我們已經產生了彼此之間才有的信任與默契』嗎?

「嗯~如果真是這樣解釋,那我豈不是多事了,啊,有可能搞砸了也說不定,不,也或許是個契機......唉~~好麻煩,這種事我還真是做不來啊。」果真是損友難為啊。

「你還在那嘀咕些什麼,快給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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