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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機裡頭的滾筒轉著清洗的水流聲響,慕容情站在洗衣機前目不轉睛地直盯著操作面盤上的計時表,但其實他的眼神早已出了魂,直到洗衣機要轉換成脫水模式而響了一個『嗶』聲時,他這才回過神來。

在意識到方才的自己宛如靜止畫面般地恍神,而心裡也明白為何會想事情想的如此出神,於是他不禁地輕嘆了口氣且目光無奈地撇向一旁。

但這樁事情的『元兇』目前外出中,如果可以,慕容情希望這名『元兇』暫時都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好讓他的心臟能夠維持正常規律的跳動。

這時慕容情想起『元兇』在出門前還殷殷切切地叮嚀著記得品嘗他為自己精心製作的濃情蜜意提拉米蘇,且表示回來後希望能聽到食後感想;只是一想起當時的畫面,他的心又躁動了起來。

他深呼吸一口氣便走進廚房,從冰箱裡拿出了一杯提拉米蘇。

整個早上究竟是在哪個時間點做出這玩意的啊,慕容情如是疑惑地舀起了一小口放進嘴裡,隨即皺起了眉,「有什麼好說的,你根本就做不出難吃的東西啊。」慕容情輕聲地碎念著。

他從沒主動地在『元兇』面前說過料理好吃之類的話,通常都是用『完食』的行為來替代『美味』的稱讚;但『元兇』偶爾就是會故作賴皮地想要從他的嘴裡聽到『好吃』兩個字,而慕容情覺得『元兇』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行為只是在看他的反應當有趣罷了。

吃著吃著,一陣疲憊感漸漸地從內而外地襲向他,且他很明白都是因為從一早開始直到『元兇』出門的這段時間裡自己一直是處在精神緊張狀態的緣故,因此現在一放鬆了就覺得非常疲累。

於是他癱軟地趴在廚房櫃檯上;怪了,之前怎麼都沒這麼覺得。

這時『元兇』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其實...你已經喜歡我了吧?』

對,沒錯,都是因為『元兇』的這句話開始產生變化的,以往普通的事都開始無法普通了。

都是因為這句話,讓他今天一直閃避『元兇』期待的視線。

都是因為這句話,讓他忘記如何像往常那般普通地與『元兇』相處。

都是因為這句話,讓他現在這麼累。

都是因為這句話,讓他覺得整個人都亂糟糟的,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都是因為這句話,讓他從昨晚開始滿腦子都只有『元兇』『元兇』『元兇』『元兇』『凝淵』。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元兇』的真名在腦子裡清晰浮現,他的疲累感不僅立即散去,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甦醒了過來。待心情平靜後,他從口袋抽出一張對折又對折的紙片,攤開後放在檯面上,原來是明晚煙火大會的DM。

因為是小鎮的夏日例行活動,所以民宿也就幫著宣傳了。

不過昨晚在經歷了『元兇』的那句話與愁未央的相談之後,慕容情可在意著這例行活動了,從今天一早起就隨身帶著這張DM,無奈卻遲遲找不到向對方開口的契機...正確來說是自己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

回想起那時透過電話向劍之初告白的自己,到底是從哪來的勇氣啊......啊,不對,那是忌妒心作祟而產生的怨懟罷了。

心還因此抽痛了一下,但凝淵的聲音立即迴盪在他的心上,抹去了這一份痛。

『將前一段感情好好地珍藏在心底,然後再好好地去享受下一段感情,這樣的你依然還是你自己。』那一晚,他告訴了他這句話。

『如你希望的,他已經幸福了,所以你也儘管放心地去找尋自己的幸福。』可是這一份幸福,真的是屬於自己的嗎?

目光盯著DM上的煙火圖片瞧,再一會兒後慕容情便覺得全身無力,他消極地垂了身,低下頭,額頭便就貼著桌上的DM,心緒依然是一團亂。

而『元兇』的手製甜點他還是一點都不剩地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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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無雲的藍天,耀眼的夏日陽光,兩名麗質天生的妙齡女子姿態曼妙地穿梭在向日葵花海之中嬉戲談笑,如此美妙光景可是在男人們心中的夢想與腦內的妄想才會出現的畫面。

但凝淵卻興趣缺缺地冷掃了一眼後,便索然無味地將目光撇向遠方;因為一名女子是自己的妹妹,另一名女子則是妹妹的心上人,還是準媽媽的妹妹,這要他如何感到怦然心跳。

如果真要說到怦然心跳,今天一整個早上慕容情只要與他視線對上後便立即閃避目光,想起那畫面,想起慕容情迴避目光後的困窘表情...這才足以令他怦然心跳啊!

都是因為今天的慕容情實在是太過於真情流露,使他怦然心跳的都快要懷疑自己是否有心律不整的症狀。

比照於這一段的美好時光,他覺得現在蹲坐在向日葵花圃田邊看著自己的妹妹與準媽媽的妹妹在花海中對著一株株的向日葵品頭論足,還得為在一旁用單眼相機拍攝心上人與情敵甜蜜模樣的迦陵感到心酸的自己更感到心酸。


------時間回溯到幾小時前。

在忙完了午餐時間後,凝淵正想要從冰箱拿出他在早餐時間之中忙裡偷閒地完成的提拉米蘇給慕容情品嘗,自家小妹卻偏偏在這時出現妨礙了他的工作動力來源與現今的唯一樂趣。

「哥哥,下午請假一起去玩吧。」寒煙翠使出讓男人都會為之神魂顛倒的閃亮眼神與甜美笑容。

凝淵靜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不要。」身為男人的他從不吃女人這一套。

「果真如赤睛所說的,老哥會果斷地拒絕。」

「明知故問,所以妳已經可以離開了。」

「唉,甚至還多了點無情。不過沒關係,赤睛有教我別的方法。」語畢,寒煙翠一臉機靈地走了出去。

看著自家小妹略有心機的笑容,凝淵在腦子演算著赤睛會使出的招數,思考中的他,目光緩緩地落向捧在手裡的提拉米蘇......瞬間靈光一閃,「啊!?糟!」

這聲糟可真應驗了他體認到的那般糟。

由於寒煙翠憑藉著自小就在舞台上的演出經驗,完美且恰當地演繹出一名思慕兄長的可愛妹妹,實令慕容情動容,於是立即讓凝淵從今天下午到明天一整天都是休假狀態來陪久未相聚的妹妹。

對凝淵來說,休假就像是被流放到邊疆那般地淒涼悲慘,因為慕容情所言的休假是禁止他踏入民宿一步的...雖然他總是不太遵守。

「妳這麼會演,怎麼沒被提名奧斯卡啊妳?」

「呵呵,老哥真是的,明知故問,因為我是舞台劇演員啊。」

但凝淵再冷靜想想,慕容情之所以如此豪爽地給假,想來從昨晚到今天應是不斷怦然心跳,如今跳到心都快停了吧。算了,也該是讓他喘口氣了,逼得太緊,可能會弄巧成拙。

沒錯,這時候可要謹慎一點,外婆曾說過吃得急了可能會摔破碗,且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怎能功虧一簣呢。

「你怎麼還在這裡。」見著凝淵遲遲不肯跨出門口那一步,慕容情納悶地說。

「唉,真是無情,我可是因為你才如此躊躇不前的耶。」說著說著,凝淵卻轉身步步逼近慕容情,他明明方才還想著要謹慎一點的,可是一見慕容情就全部拋諸腦後了。

「你快去休假。」慕容情本想故作鎮靜,但見凝淵朝著自己走了過來,令他心頭上的警鈴大聲作響,於是對方前進一小步,他便就退後兩大步。

看著慕容情如此顯而易見的反應,凝淵又感受到怦然心跳的愉悅,便情不自禁地加快腳步,硬是把慕容情逼得無路可退,最後他只能處於凝淵貼在牆上的雙手之間,動彈不得。

但個性倔強的他使出最大的精神力,一臉平靜地與凝淵的目光對上,不願露出一絲絲的軟弱。

見慕容情即使心力交瘁,但仍盡力維持堅不可摧的模樣,凝淵微揚起了嘴角,「呵,眼神不錯嘛,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然後他的唇貼近慕容情的耳畔,細聲地說,「冰箱的提拉米蘇要記得吃喔,待下次見面,記得告訴我感想。啊,如果能夠連同昨晚的答覆一起告訴我,我會很樂意聽的。」


回想到這裡,凝淵再次證明了自己真是太無法控制了;當時為什麼不能普通地告訴對方有提拉米蘇就好,而明明心想著要給對方思考的時間與空間,結果卻不自覺地真實表現出索求答案的渴望。

這時他想起赤睛總是提到的『被狗咬』一論,「如果真要當作是被狗咬,那這應該是屍骨無存的境界了。」

慕容情不在身邊的時間每多了一分一秒,就增添一份寂寞在心頭上凝滯。

「唉,他現在在做什麼呢...」他看了看錶,「這時間應該是在洗床單之類的吧。」

提拉米蘇不知他吃了沒,凝淵便在腦子裡模擬出慕容情入口提拉米蘇的那一瞬間表情的畫面,想著想著,思念的份量就更加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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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

因為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所以凝淵順從自身內心的欲望,在回程時丟下那三個人,自行回到了民宿,玄關的燈雖開著,走進屋子裡頭卻只見昏黃的弱光。

慕容情不在家!?

意識到這件事的凝淵失望地倒坐在沙發上,而腦子立即開啟搜尋系統,思索著慕容情可能會去的場所。

準爸爸跟準媽媽的甜蜜小屋,不可能,他是個識相過頭的認真人。

赤睛的家就是我家,絕對不可能,因為我根本沒讓他記住通往的道路。

醫生與醫生女兒的家,嗯嗯,很有可能,但在哪?

心裡雖底定了搜索方向,但卻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於是他開始考慮是否需要呼叫導航系統『赤睛』來作為協助。(赤睛:別問我,我也不是事事都知道的。)

這時外頭停下的引擎聲引起了他的注意,於是他往著窗外望去,竟就瞧見了慕容情走下車的身影。

誰!?是誰的車!?

他貼在窗戶上盡可能要把車子裡頭的人瞧個清楚才能安心......啊,原來是醫生與醫生的女兒啊,在詳細確認後,他便完全放心地坐回沙發上,滿心歡喜地期待慕容情進門時的表情。

而因為這時夜深人靜,所以即使在屋子裡頭也隱約地能聽見外頭的對話。

「未央,謝謝。」慕容情說。

愁未央苦笑地看著慕容情,「省下這句話吧。下次再一起吃飯。雪兒,跟慕容叔叔說再見囉。」

只見雪兒癟著嘴不說話,一臉不太開心的模樣。

「雪兒,再見呢?」愁未央輕聲地再提醒了一次,但雪兒沒道再見,卻是再一次地問著一路上掛念的問題,「慕容叔叔明天真的不跟雪兒還有爸比一起去看煙火嗎?」

慕容情微笑地摸了摸雪兒的頭,「抱歉,慕容叔叔明天有約了,所以沒辦法。學校老師不是有教嗎,守信很重要。難不成雪兒希望慕容叔叔成為一個不守信的人?」

雪兒搖了搖頭,而愁未央則是在心裡讚嘆慕容情越來越會與小孩子對話了,究竟是跟誰學的。(凝淵:呵呵,你說呢。)

但沒想到雪兒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慕容情與愁未央始料未及,連在屋子裡頭的凝淵都因此愣了一下。

「那凝淵哥哥呢?凝淵哥哥可以跟雪兒一起看煙火嗎?」

提到凝淵,雪兒的目光便閃爍出少女情懷的光芒,愛女成癡的爸爸立即向慕容情透露出請求支援的眼神。

因為愁未央眼神的壓力,慕容情便適當地向雪兒這樣說,「雪兒要陪著爸比看煙火吧。」雪兒點了點頭,慕容情繼續說了下去,「如果雪兒不陪爸比看煙火,爸比會很寂寞的。雪兒希望爸比寂寞嗎?」所幸雪兒還是很喜歡爸爸的,於是她搖了搖頭,而心花朵朵開的愁未央則是在心裡讚嘆著慕容情實在是說得太絕妙了。

「而凝淵哥哥也是要陪著家人一起看煙火啊,不然凝淵哥哥的家人也會寂寞的。慕容叔叔想說的,聰明的雪兒明白吧?」被慕容情摸著頭的雪兒點了點頭回應,慕容情也向雪兒回以一個微笑。

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我是『叔叔』,而凝淵卻是『哥哥』呢?慕容情竟莫名地在意起了他們兩人名字後頭的稱謂不一樣。

之後又寒暄了一會後,慕容情便目送車子離開。

而凝淵早已等不及慕容情進屋,在他們說了再見之時,他便開始行動,靜悄悄地走到慕容情身後,然後貼近他的耳畔輕聲說,「原來我明天要跟家人看煙火啊,我第一次知道。」再對著耳窩輕呼了一口氣。

「呀!?」慕容情著實地嚇了一跳,本能地轉身確認後再定睛一瞧竟是凝淵在身後作怪,頓時心裡頭有一股怒火熊熊燃起。

明知對方生氣了,凝淵還是刻意地問,「呵,嚇到你了嗎?」因為依慕容情的個性要是在這種時候被猜中了情緒一定會是這樣的回答。

「沒有!」慕容情拗著性子說。

看吧,就是這樣。

慕容情沒好氣地走過凝淵的身旁要進屋子裡頭,凝淵也就跟在他的身後。

「提拉米蘇呢?」「我吃了。」

「好吃嗎?」「吃完了。」

「那就是好吃囉。」「你會給我難吃的東西嗎?」

「我怎麼捨得這樣對你呢。」「那就別再問我了。」

「奇怪了,早上那樣可愛的你是去哪了?」「我一直都是這樣啊。」

「話說,你明天跟誰約了?」「...你偷聽?」

「這鄉下地方晚上安靜地像鬼城一樣,我在屋子裡頭不想聽到你們外頭的對話都很難。」「...你今天不是休假了嗎?」

「哎呀哎呀,想要逃避話題嗎?」「......」

「慕容叔叔,老師教過說謊是不好的唷。其實,你還沒約吧。」「......」

對方再一次的沉默,雖讓凝淵擔心這回碗可能真的要摔破了,但他那張嘴就是無法控制地想要繼續說下去,「如果我不陪你看煙火,你會寂寞嗎?」

這話點落在慕容情的心頭上,他的心也因此漏跳了一拍。

他轉身看著凝淵,而凝淵也與他四目相接,在昏黃的燈光下,他們兩人凝視了許久許久,他仍猶疑著,而他正等待著,於是時間與空間宛如窒息般地停滯了。

數秒後,慕容情微微地移動了腳步,他緩緩地走向凝淵。

沒想到竟是對方主動想要摔破這個碗,凝淵是訝異又開心,他期待地倒數著慕容情還需要走幾步就能進入自己的抱抱範圍,而腦子裡的他早已做出了勝利手勢。

結果慕容情見凝淵因此稍顯鬆懈,全身難得地漏洞百出,便使出前所未有的強勁掌力,先是在對方的額頭上貼了個東西遮蔽他的視線,接著趁他還處於混亂之際,慕容情一舉把他推到屋子外頭,迅速地鎖上門後,最後給了他一句話,「如果你不能準時到,就別來了。」


在屋子外頭,心知中計卻依然開心的凝淵扯下貼在額頭上的東西仔細一瞧,哎呀,這不就是最近整天都看到膩的煙火大會宣傳DM嗎。

「唉,究竟是要多可愛啊你。」凝淵笑著說。

只是他對於慕容情精心畫在背面空白處的約定地點感到陌生,這可能需要導航系統『赤睛』的協助才能破解了。(赤睛:讓我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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