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子向來喜愛玩躲貓貓之類的遊戲,且比起躲他更擅於找,所以尋找赤睛這件事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難,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著主體與副體之間的連繫;雖然這份連繫目前是單向道。

「這就是所謂的單相思啊,思念果真是一種很玄的東西,你說是吧,赤睛。」魔王子揪著自己的心口如是說,而他那雙故作惆悵落寞的目光則落在赤睛熟睡的臉龐上。

「唉,最近睡這麼多,是要長大的預兆嗎?」魔王子笑笑地嘆了一口氣,便解下自己的披風覆在赤睛看來單薄的身子,「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副體,光天化日之下睡在這種地方成何體統。」隨後他就坐在赤睛的身旁,目光遙望著遠方的某處。

在一秒後,「真是安靜啊,赤睛。」這麼說的魔王子目光慵懶地瞥向赤睛的側臉,熟睡的氣息依然規律。魔王子收起了做作的情緒,伸出的手總是冰冷但這回卻難得地有著溫柔,他撫著赤睛的頭,輕輕地,輕輕地,讓赤睛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他也輕輕地,輕輕地,傾頭與赤睛靠著。

隨後他閉上眼,淺淺一笑,「吶,赤睛,你在哪裡?」

「嗯?」

在黑暗之中正往著紫紅閃爍光芒前進的赤睛因為聽見聲音而回過頭直直地看著,當然後頭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更別說能看得見人了。

況且像這種夢境通道之類的地方,這聲音百分之百是幻聽,現在重要的是該如何醒來。赤睛的腦子裡雖然有這樣的認知,但卻無法讓自己醒過來,所以他只好按照一般劇本所寫的那樣,往著有光的方向走,然後從光芒之中明白些什麼之類的老套劇情。

不過光芒的顏色始終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是某個認識的人......嗯?那個人是誰?

『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從光芒之中傳來一名孩童的聲音,但語調卻令他感到熟悉。

「赤睛。」

因為沒感覺到威脅的氣息,赤睛毫無警戒地說了自己的名字。

『呵,赤睛,我的......副體。』

「魔王子!?」是你嗎?

如此反應的赤睛想也不想地就投身進入光芒裡頭,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一股衝動,難不成是因為在陌生的環境中遇見認識的人就會對對方產生一種依賴感......依賴感!?怎麼可能,對象是那個魔王子耶。

啊,應該是想確認小時候的魔王子是否就是現在這般不討喜的模樣吧,畢竟這種個性絕不是一兩天就能形成的,怎麼想都是天生的。

穿過光芒後,赤睛的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然後漸漸地一點一點清晰了起來,他定睛一瞧,眼前所見的是墮落天堂。所以方才的聲音真是魔王子?

就在赤睛仍處於疑惑狀態時,一名女子與一名孩童從他身旁悄悄地出現了,但他們沒有注意到赤睛的存在,對此赤睛並不驚訝,因為對夢境裡的人來說他是屬於不存在的人,所以他只需要善盡『觀察』的職責就行了。

『母后,孩兒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副體呢?』孩童天真爛漫的目光仰望著女子。

從這句話中有著『副體』兩字來推測,如果沒意外,這孩子大概就是魔王子了,但赤睛很想否定這樣的猜測,因為眼前的這孩子看起來是不僅文質彬彬又溫文儒雅,將來長大了絕對會是個傑出好青年。

啊,果然是夢境。因為所謂的夢就是會加上一點幻想與妄想......嗯?所以其實這是自己對魔王子的幻想與妄想嗎?不~~~

『[   ]乖,母后不是說了嗎?你的副體尚未出生啊。』母親婉約地笑著。

赤睛從沒見過王后,但在腦海的深處記憶之中總覺得存在著與王后相似的身影。

嗯?方才王后的那句話是不是漏聽了什麼,那個乖之前的[]是否就是魔王子的真實名字。因為目前在佛獄之中,沒人敢直呼魔王子的名字,甚至是咒世主也喚親生兒子為『魔王子』,因此大家也就淡忘了他的名字......怎麼突然為他感到淡淡的哀傷呢?

但一想到身邊的人光是要將哽在喉嚨裡的『魔王子』說出口的恐懼表情與精神掙扎,赤睛在內心這份莫名的淡淡哀傷便立即煙消雲散。

『可是母后,孩兒明明就感覺到...』孩子想再說些什麼,但一見到女子流露略有不悅的笑臉便就低頭噤聲不語。

女子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輕聲地叮嚀著,『[   ]乖,聽母后的話,不要說出不該說的事。』頓時女子抬起頭與赤睛四目相接,令一直認為自己在夢境是虛擬狀態的赤睛著實地嚇了一跳,但目光卻沒因此移開;但為何女子看他的眼神充滿了歉意與愧疚呢?

 

對不起。

 

赤睛從女子的唇語聽見了這一聲滿是內疚的道歉。

隨即空間一變,墮落天堂消失,周圍盡是一片火海,空氣遍佈著焦灼之氣,在烈焰之中不時傳來哀嚎的呼救之聲。

眼前這片生機盡失的景象轉為一陣疼痛刺進赤睛的腦子深處,使他頓時眼前盡黑,而這種似曾相識但又記不得的感覺不知已經經歷過了幾回,但每一次都令他難受得想吐。

這時有股微小的力量從他身後撲了上來,順勢緊緊地抱住了他,赤睛忍住頭疼稍稍地回了頭,但視線仍有些模糊,朦朧之中有個小孩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你...」赤睛想也不想地就脫口而出這句話,但他的腦子卻問自己對方是誰?

呵,他是[   ]啊,就是那個魔王子啊。

『赤睛,不要死!』孩子使盡全身力氣朝著他哭喊。

「......即使我死了,也要[   ]陪葬。」

台詞深刻在腦子裡,連情緒都早已在心中醞釀了,赤睛雖只是照著劇本演出,但心中難免對這樣的自己感到訝異與疑惑。

站在這裡的我,是誰?

孩子淚眼簌簌地望著情緒憤恨難平的赤睛,一會後他下了決心,『那我把我的心給你,所以你的命就交給我吧。接下來的命運,我會為你承擔的...』只見他扯下了掛在頸子上的項鍊,對這孩子來說,這是總不離身的寶物。


『所以赤睛,沒事的,你不要哭。』他笑著說,而他最後的笑容。

隨即周身的炙熱橘紅逐漸凝成一片寧靜的紫紅色光芒,點點滴滴地撒落在赤睛身上,他的疼痛消失了,而那孩子也消失了......

深埋在記憶底層的悲傷化為淚水,滿盈了眼角,順著臉龐滑落。

在赤睛身旁的魔王子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這一滴不明所以的淚水,不如魔王子冰冷的水滴反而溫暖了他的掌心。

魔王子意猶未盡地滾著水滴於掌心之中,似笑非笑地輕聲道,「赤睛,沒事的,你不要哭了。」

「我沒哭。」赤睛雖仍閉著眼,但其實已經醒了過來,「那只不過是呵欠所產生的水滴罷了。」

這句話之後,兩人陷入一陣沉默,但魔王子竟然忍得住沉默而沒繼續閒聊鬼扯下去,倒是令赤睛感到出乎意料之外。

於是赤睛睜開了眼睛,但眼前卻突然出現一片黑影壓了過來,隨即他的唇被這片黑輕輕地點落了一下。

「......你在幹嘛?」

「哎呀,沒想到童話故事說得是真的,只要王子一吻,賴床的公主怎樣都得起床。」

「我不是公主。」

「但我是王子啊。」

「我早就醒了。」

「但你在賴床。」

「那是你私自的判斷。」

「那麼,親愛的公主,願意與我一起回城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嗎?」魔王子給了赤睛一個得意的笑。

「......在這之前,告訴我一件事。」

「任君提問,我這人向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多愛說話啊你!?

「我們初次見面時,你問了我的名字,但你卻沒告訴我你的名字。」

「呵,你指的是哪一次初次見面?」

「所謂的初次見面不就是『第一次』見面嗎,哪來的哪一次之說。」

「也是,對你來說,『那一次』確實像是初次見面。」

「我不想管是哪一次了,回答我。」

「如果你願意用我的真名喚我,我就告訴你。」

「說吧。」

「凝淵。」

「我們回去吧,凝淵。」

赤睛已經明白墮落天堂的結界關不住這個異數,但起碼不要讓他在外危害他人;而他也發現魔王子目前之所以會想離開墮落天堂,幾乎都是因為自己太久沒出現在他面前的緣故。

這算是自己往臉上貼金嗎?但這又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

於是赤睛先起了身,且將覆在身上的披風還給魔王子,而在他彎下身幫魔王子整理披風時,耳裡卻聽見對方冷冷的一聲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

「我笑是因為『凝淵』這名字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了。」

「今後我會讓你逐漸熟悉的。」

「呵,那你可能要整天都把這個名字掛在嘴上了,你知道的,我對沒興趣的事向來記不住。」

「你可曾記住過什麼了?」

魔王子聳了聳肩,給了赤睛一個『你猜猜看』的欠打表情。但如果可以,赤睛還真想在他的臉上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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