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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六、

「命運,一切早已有安排,但該如何走下去,又該往哪個方向前進,端看你自己的抉擇。」

這是時間城城主給最光陰的第一句話。

但那時的最光陰才剛由累積的日精轉化為無魄之形體,如同哇哇墜地的嬰孩,估計是不可能會記得這句話的;不過在一旁的飲歲倒是記得很清楚,只是不明白城主為何沒來由地這麼說。


在最光陰滿周歲之時,待他如弟弟般疼愛的飲歲依照習俗讓他抓周,雖然當時城主表示沒必要這麼做,不過他還是陪同在旁;因為城主最喜歡小孩子了,怎能錯過任何一個可愛的畫面。

不過最光陰看起來對飲歲精心挑選的任何東西都興趣缺缺,倒是眼睛閃亮地看著城主手上的東西,飲歲認為這孩子是想吃藍莓果醬貝果,但城主明白他是對抹醬刀有興趣。


在最光陰開始懂事的時候,最喜歡城主唸故事書給他聽的睡前時間,而城主也很樂意這麼做,因為他最喜歡小孩子了。(城主:是要強調幾次...)

某日,最光陰給了城主一本書,眼睛閃亮地希望城主唸給他聽,那本書的書名是『刀神傳說』。

當下城主的第一個念頭是:不是藏起來了嗎,這孩子是怎麼找到的!?且明明就有『羅喉屠龍記』『劍聖中原行』之類的故事書當障眼法,為何他還是拿了這本書來!?

但如果命運真要如此走,又怎能阻止的了呢。

於是城主唸了『刀神傳說』給最光陰聽,從那一日起最光陰便只聽『刀神傳說』的故事,日復一日地聽,完全不嫌膩。而城主也一日復一日地唸,唸到整本書幾乎都記住了;因此,城主最喜歡小孩子,但最討厭刀神了。


而隨著年紀的增長,最光陰對『刀神』的景仰也越來越強烈。

「城主,我決定要習刀,我要成為比刀神還要強的刀者。」屆滿幼學之年的最光陰眼睛閃亮地訴說著志向與夢想。

有理想,有抱負,明明就是件好事,但城主怎樣就是開心不起來,不過還是順著最光陰的決定,結果這孩子竟還真有天分練出了個名堂,甚至獨創了一套刀法出來。

但因為時間城內沒有其他人能與他比試,想試招也無從試起,所以最光陰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希望能與刀神一決勝負」,於是他天天對著時間天池許願。

見著最光陰心心念念著根本沒見過面的刀神,飲歲心生不滿,決定捉弄最光陰,他說:「『傳說』這東西是人們口耳相傳而成的一種故事形式,但難免會有一些加油添醋的內容來增加故事性,使人對『傳說』產生一種憧憬之心,因為有經過人為加入的虛構故事情節,所以傳說的真實性難以考證,而『刀神』可能是天下刀客為了創造一個頂峰的目標而產生的虛構人物喔。」

飲歲隨口胡謅的這一句話,其效果沒想到比他自己所預料的還要有殺傷力,足足讓最光陰沮喪了好一段時日,在一旁觀察的城主雖看了不捨卻還是在心裡給了飲歲一個讚,希望最光陰能因此與『刀』斷絕關係。

不過在消沉幾日之後,最光陰仍持續著習刀的日子;因為無論刀神的存在是真是假,他已經打從心底喜歡著『刀』了。


再過了數年,最光陰便完成時間城的修行,取得了魄冠,但不久後也即將準備前往苦境進行下一階段的修行,而他仍惦念著『刀神』的虛實性,心想著如果真有其人,在苦境的旅程中能有緣地見上一面就好了,當然要是能與本人過個幾招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
『刀神』真的存在嗎?

 

「結果沒想到『刀神』就在我身邊,而且還一起旅行了這麼久。怪了,明明就跟書上形容的外表一模一樣,我為什麼一直沒察覺到呢?」

如是說的最光陰,他的視線異常地閃爍有光,耀眼奪目地令九千勝不得不先將目光稍稍瞥向另一邊,避免眼睛遭受強光的傷害,但他為最光陰抹上藥草的手還按在他的傷口上。

方才這二人才經過一場刀與刀的對決,不過最後還是以平分秋色收場,只是這一回彼此都施盡了全力。且在結束之後,格外有一種清爽的舒暢感湧上他們倆的心頭;或許這是一種更接近彼此的感受吧。

在喘息稍顯平靜後,九千勝便自動自發地開始為最光陰抹藥,也順口問了他找上『刀神』的原由為何,因為最光陰是外來者,所以他對於他知曉『刀神』一事稍稍感到了興趣。而在聽聞的過程中,不時地遭受到最光陰崇敬的目光攻擊;可是,他並不感到討厭。


這是為什麼呢?

難不成真是因為『要先相愛,相殺才能顯得精彩。』這句話的影響吧。

如是想的九千勝不著痕跡地在心裡笑了笑。


但他再想了想,『刀神傳說』這書是打哪兒來的?

且就他對傳說一詞的理解應是當事人或是事件為過去式才流傳的故事吧,還是說『刀神傳說』其實所記載的人物是另有其人?


被揉開來的藥草散發出輕微的辛辣味,敷在傷口上也微微地感受到一種熱燙感,「這是?」最光陰問,他方才顧著說話,沒特別留意九千勝抓著他的手臂在做些什麼,但這一注意才發現到九千勝非常熟練地抹藥包紮,甚至還有隨身攜帶型的醫藥盒。

「這叫硃砂草,對刀傷止血很有效。」九千勝見著最光陰的視線落在醫藥盒上,似乎很有興趣的模樣,便開始為他一一介紹盒子裡備著的傷藥與用途,「(以上省略)而這個是獐子草,對於接脈之後的復原很有效用...嗯,怎麼了?」但感受到最光陰看著他的目光顯得比方才更加閃亮耀眼,他大致就明白答案了。

於是九千勝便繼續說了下去,「行走江湖,有備無患。再說,大夫又不可能隨侍在旁,尚可處理的傷就自己來囉。」他捲起袖子,手臂上不僅有方才最光陰造成的新傷,還有不少舊傷的痕跡,最光陰見著,心頭上產生一個糾結,便立即從九千勝的手上奪下硃砂草,「我幫你。」話雖這麼說,但他剛剛顧著表白暗藏已久的仰慕之情而沒注意九千勝是如何從處理藥草到包紮,所以他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著手。

瞧最光陰握著藥草卻顯得不知所措的模樣,九千勝覺得有趣地噗哧一笑,然後手臂伸向他,「我教你,你可要記著喔。」

照著九千勝所教的,最光陰認真地學著,且牢牢地記下每一個步驟,而初次成果就如九千勝所料的笨手笨腳。

看著自己的手臂有一截被布條厚厚地纏著,九千勝露出淺淺的一笑,放下袖子蓋住後在最光陰的眼前揮了幾下,「這樣就看不到了,再說包紮這回事重點是在保護傷口,又不是在展示美觀。」

「......這是在安慰我嗎?」知道自己纏得很差,最光陰的心情顯得低落。

「呵呵,我這是在稱讚你喔。」然後九千勝在藥布上抹上一層薄薄的藥膏,貼在最光陰劃傷的臉頰上,還摸了摸他的頭以示獎勵。而被摸了頭的最光陰,心感到一暖;九千勝真的是個很溫暖的人。

「不過...」最光陰回想方才的比劃,有件事他感到不解,「一開始的十數刀,你似乎顯得不太開心,為何?」雖然在之後就恢復以往的心緒了,但因為九千勝的情緒向來是內斂的,所以才令最光陰在意。

「你問得正好。」九千勝笑了笑,「為何不叫我的名字就好了?」那時一聽到最光陰喚他『九千勝大人』,他的不愉快便毫不保留地表現在刀鋒之上,顯而易見的怒意彷彿就是要讓對方察覺;且以往不都把名字放在話的前頭嗎?但從剛剛開始他卻隻字不提地避開。

因為被九千勝一語中的,令最光陰支支吾吾的,「呃...那是.......因為...」因為現在面對九千勝,他變得有諸多情緒在一個心裡頭轉啊轉,轉得連他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九千勝希望的只有一個,「最光陰,你記著,我的名字是『九千勝』。不需要在前面加上『刀神』稱號,也不需要在後面補上『大人』二字。記住,只有『九千勝』而已。」這句話他說的像是個請求一般。

「九千勝......」其實他也是希望能一直這樣喚著他的。

而在聽見他終於喊了自己的名字,九千勝欣慰地微揚起嘴角,但一方面他覺得自己似乎破壞了朋友長年來的憧憬,「...你失望了嗎?『刀神』並不是神,也沒有相襯的神話,而只是一個普通人,與一個平凡無奇的故事罷了。」九千勝自嘲地說。

「沒這回事!」最光陰即答,「能遇見九千勝,我很高興。我......我...」話說到這裡,他似有顧忌地停頓了下來,且也感到難以啟齒。

對方沒把話說完,九千勝雖有些在意,但已經足夠了。他起了身,望著天色,「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去找落腳的地方了。一個可以喝酒慶祝的地方。」

最光陰跟著起了身,「慶祝什麼?」

九千勝想了想,「那就...慶祝我們兩個人如願地相殺了一場,如何?」他便邁開步伐,往著前頭有點距離的村落前進,估計在入夜前應當是到達得了吧。

「哈哈,這算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最光陰跟了上去,如以往那樣地走在九千勝的身旁。

「當然值得囉。」九千勝笑著說。

望著九千勝充滿暖意的笑容,最光陰一時之間看的愣了。

心想著方才沒能說出口的話,希望自己能在未來的某日好好地傳達給對方。

 


而在這一日九千勝也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最光陰是如此地不勝酒力,小酌一口就足以讓他醉的天旋地轉,不省人事。

看來今後只能給他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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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青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