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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七、

經過數十日的跋山涉水,他們總算是到達了目的地,但眼前卻是一處杳無人煙的廢棄村落,斷垣殘壁還留有焦黑成炭的痕跡,想來應是祝融之災所致。九千勝緩步進入村落之中,最光陰也就跟著他,雖然感受不到任何氣息與威脅,但二人還是保持著警戒心。

這裡不知是否是因為近臨山腳之下,上頭的天空烏雲顯得異常厚重,空氣之中也瀰漫著一股因水氣濃烈而特有的氣味,潮濕又黏膩。在這裡頭繞了一圈後,九千勝卻又再走回去村落的中心點,這塊地方看起來像是市集般的場所,他蹲了下來,略有所思地摸了摸地上的焦土。

「九千勝,這裡...」最光陰跟著他蹲了下來。

明白最光陰想問什麼,「嗯,沒有人了。」九千勝說。

「感覺像是荒廢好一陣子了,而且...有種陰森森的感覺。」最光陰總覺得背脊有些許的涼意,他想這應該不單單是風太大的關係......

九千勝似乎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你這是以動物野生的直覺而論嗎?」

「嗯,而且還會有點暈眩。」他的臉色確實略顯蒼白了些,九千勝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於是拉著最光陰趕緊離開。在即將離去之前,最光陰似有感應地回頭看了一眼,當然仍只有一片荒蕪景象映入眼簾,可是他的心卻不明原因地躁動了起來,似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


「水。」九千勝汲了水過來給坐在樹下休息的最光陰。

「謝謝。」最光陰伸手接了過來,緩緩喝了一小口,而額上已冒出了不少冷汗。

離開那處陰暗的無人村莊後,他們二人便直往著天色明亮的方向走去,最後在林子中的一池湖水旁稍做休息,因為最光陰看起來相當不舒服,再走下去恐怕會撐不住,況且離那村子也已經有一段距離了,應當是沒事了吧。

「感覺有好一點了嗎?」九千勝的語氣聽的出擔心。

「嗯,讓陽光曬著,就覺得好很多。」畢竟自己的身子是由無數個日精累積形成的,太陽光自然是最好的治癒良藥。

「沒想到你是這種體質。」九千勝輕聲地說,內心則是怪著自己沒仔細注意到這件事。

「什麼體質!?」最光陰緊張地問;他從沒跟九千勝提過關於他的誕生秘辛,因為城主千叮嚀萬交待地提醒過這件事不能讓時間城以外的人知道;甚至連時間城的事,最光陰也克制自己不能對九千勝說的太多...雖然他很想分享給他。

九千勝倒是不解地看著他,「就是容易通靈的體質啊。」難不成這是不能說的秘密!?九千勝在說了之後才想到這個可能性,因為最光陰看起來非常緊張,「抱歉,這是不是不能說的事?」這回換九千勝緊張地問了。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體質啊,最光陰鬆了一口氣,「沒事,你不用在意的。」而九千勝在聽到最光陰這麼說後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不過村子裡...」雖然感覺不甚舒服,但最光陰想要幫上九千勝,便試著回想方才的感受,「那裡的風聲夾雜著起起落落的哭嚎聲,以及像是咒語的呢喃說話聲,且空氣之中也帶著散不去的念,還有...」頓時腦子刺進一股疼痛,他揉了揉太陽穴試著舒緩下來,而九千勝也明白這事對最光陰來說並不好受,於是他靜靜地等著。待頭不疼了,最光陰便繼續說,「一個影像...一雙嗜血的目光,不知為何突然竄入我的腦子裡。」一想起來,他的頭又開始疼的暈眩了。

「可以了。」九千勝按住最光陰壓著太陽穴的手,「忘記吧。」他臉色凝重地說。

「九千勝,你來這裡是為了找人吧?」

「嗯,但說不定已經遲了。」九千勝若有所思地說,抬起的視線對上陽光的照耀便稍稍地瞇了起來。

見九千勝的臉色沉了下來,最光陰在意地問,「是很重要的人嗎?」這還是他初次問了九千勝較為私人的問題。

九千勝看了看最光陰,淡淡地笑著,「他是我一名故友所託付的重要之人。」然後目光飄了個遠,「他是我故友的兒子,離家有一陣子了,找到他是故友生前的願望。」朋友所託之事,九千勝一直掛在心上,當一有相關消息,他便動身前往確認;這一回也是如此,但卻沒想到會見到這般光景。

是生是死,沒有依據,所以他尚不敢下斷言,但一顆心卻感到忐忑不安,靜不下來。

「那孩子與我也曾有幾次見面之緣,第一次見面他是為了挑戰『刀神』,而再次見面我記得他的眼神仍閃耀著原有的光芒,但最後見面時......」欲言又止,然後他輕嘆一口氣,「唉,明明是個溫柔的孩子啊,為什麼沒有注意到父親的心意呢。」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九千勝也就不便多說些什麼。

最光陰想要鼓勵九千勝低落的情緒,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就只能跟著沉默下來,突然他深鎖的眉間被九千勝的指尖揉了開來,「沒事的。」九千勝淡笑著說,「那孩子很聰明的,我相信他會沒事的,所以我們得打起精神繼續找下去才行。」他起了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為什麼會變成九千勝在鼓勵自己了呢,但他的笑容與話語卻彷彿有種魔力,令人也就想要跟隨著他,相信著他所說的。

「嗯,會沒事的。」最光陰微笑地說。

「你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因為你的直覺向來很準。」九千勝也笑著說,但當他回頭遙望著那遠方被陰霾籠罩的村落,仍有些許的不安從心底襲上了心頭,宛如是暴風雨將至的一種預兆。

最光陰的預感向來很準確。

一開始九千勝還認為只是恰巧罷了,但一而再,再而三的說準,就無法只用『恰巧』二字帶過了。

據最光陰本人的說法是他對時間向來都能有所感應,但九千勝的理解是他擁有通靈的體質。

而這一回又讓最光陰料中了,所以才能趕在山上的落石尚未發生前疏散山下的居民,逃過一劫;當然也是託了九千勝那張萬人迷的笑臉與強大的人脈所賜,不然估計是不會有人相信這種大難臨頭的預言。

但落石過後,村民便面臨了重建家園的難題,九千勝與最光陰雖無法長時間待著,還是盡心盡力地幫忙到最後一刻。

這段期間,他們兩人從某一處的落石之中救出了一隻小獒犬,見牠受了傷便帶回去照顧,也詢問了村民之中是否有牠的飼主,一問之下發現小獒犬是流浪犬。

在將要離開村子的前一晚,最光陰將小獒犬抱在懷裡,小獒犬睡得很香很甜,九千勝笑笑地看著這景象,如此光景說有多溫馨就有多溫馨。

最光陰突然沒來由地說,「城主他抱著小時候的我,也是這樣的心情嗎?」他心有戚戚焉地說。

因為最光陰總是把城主掛在嘴上,所以九千勝便擅自認定城主應是最光陰的教育者吧。其實他還滿想與本人見上一面的;因為最光陰經歷了十九年的歲月,竟能被教育的仍像一張白紙一般,對方應是個非凡的高人。

「九千勝,我們真的能帶著牠一起回去嗎?」最光陰眼睛閃亮有光地問。

「這話你已經問數十遍了,可以。」但他也不厭其煩地回答了數十遍。不過小獒犬確實很可愛,所以九千勝本來就有想要領養牠的念頭。

只是小獒犬比較黏著最光陰,或許是因為他們彼此的氣息相同吧;最光陰與小獒犬,這畫面說有多相襯就有多相襯,想著想著,九千勝自顧自地笑了笑。

不知九千勝正笑著什麼,但最光陰倒提問了另一件事,「那名字呢?」

對於最光陰的提議,九千勝贊同地點了點頭,「也是,既然要帶牠回去,有名字比較好。」

但該由誰來命名呢?

他們注視著彼此,兩人心裡想著的應是相同的事情。

沉默地對視了一段時間後,小獒犬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說出心中所想定的名字。

「小蜜桃!」「天霜獒!」

隨即又進入一種難以言喻的靜默,甚至連小獒犬都愣住了,而陷入如此沉默的癥結點就在於『小蜜桃』這聽來奇妙的名字,於是他疑惑地看著說出這名字的他,而說出這名字的人則是略顯害羞地將目光瞥開。

「嗯...九千勝......那個...『小蜜桃』是?」最光陰不知該如何問,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可是又好想問,只好把話停在這裡,試試九千勝是否會給他回應。

只見九千勝將整張臉埋進掌心之中,不想讓最光陰瞧見他現在的表情如何,但指縫之間若隱若顯的雙頰紅暈已經洩了他的密。許久後,他輕聲回應,「請你忘掉它。」


所以,小獒犬的名字就是『天霜獒』了。

 

至於『小蜜桃』這個名字,在流轉了數百年後,最光陰仍牢牢地銘記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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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青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