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赤睛拖著緩慢的步伐,花了比平常多了三倍的時間總算是抵達了墮落天堂的出入口。

他現在也有點搞不懂自己為什麼硬是要撐著不舒服的身子來到這個地方,或許他該將黑枒君的建言聽進去的。

但都已經走到這裡了,現在回頭不就更像個傻子了嗎?他的腦子裡已經模擬出魔王子那一張睥睨的嘲笑表情,他一個皺眉便還是乖乖地朝著墮落天堂裡頭走去。

墮落天堂的結界是由咒世主親自設下的,整個火宅佛獄除了咒世主之外沒有人能夠穿梭自如,而赤睛能夠自由進入是因為咒世主以些許真氣凝成印記注入在他的體內所致,就跟魔王子的歷屆老師們一樣。

只是歷屆老師們不如赤睛幸運,往往都是只進不出。

說到這,赤睛也不明白一件事,明知道魔王子對於生死百無禁忌,為何還要送人進來任他宰割呢?

「感覺就像是專程來送死的...」思考著的赤睛淡然地吐出這句話。

說不定當初魔王子吵著要見副體的時候,自己就已經被列在『專程來送死』的名單裡;只是他很幸運的活到了今天。

看來老天爺真是眷顧他這條小命了。

一跨進結界裡頭,赤睛便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因為墮落天堂已被濃密的煙霧團團包圍住,能見度大概就只有自己的手臂伸直的距離吧。

「也是,搞了三天的爆炸,這副景象是必然的。」赤睛釋然地說。

但這下可好了,他該往哪裡走,「雖然我覺得往回走才是上策......」但他的腳步依然往前邁進,且也不知是打哪來的自信,赤睛總覺得自己是朝著正確的方向在前進的。

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手從赤睛身後伸出,一手毫不留情地扣住他的咽喉,另一手則是持著利器頂著他的太陽穴。

雖然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感到些許驚訝,但赤睛的外表依然鎮定平淡。不過起碼可以確定的是身後之人非魔王子,因為他感受到這人因恐懼而產生的顫抖。

看來應是被列在『專程來送死』名單裡的其中一人。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讓我出去...」男子重複的話語與焦躁的語調,赤睛感受出其中蘊含著深層的恐慌與極度的不安,這人的精神狀態正逐漸地崩潰。

赤睛試著安撫身後之人的情緒,「別怕,我會帶你出去。」雖然進來會迷失方向,但出去的話只要展開翅膀就好了;但赤睛不確定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是否足以支撐化身為魔龍的狀態。

「出去出去出去可以出去」似乎看見了活命的希望,男子的警戒稍稍地放鬆了,而赤睛也終於能好好地呼吸一口氣。

就在此刻,一團邪火飛快地從赤睛與男子身旁掃過,往著他們身後的某一物體重重地撞擊過去,爆碎聲轟隆響起,煙霧與熱氣隨著爆炸而起的暴風從他們兩人的身後襲來。

「找到了。」在爆炸聲的反方向傳來一聲宣告遊戲結束的話語,其模糊的身影在煙霧中輪廓逐漸擴大清晰,這人當然是魔王子。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過來不要不要不要過來!」男子驚嚇地喊著,而他的情緒再次狂亂,「過來就殺他殺他,對,就殺他,殺他!」扣住赤睛咽喉的手臂更加地使勁,令赤睛因為呼吸困難而皺起了眉頭,此外男子手中的利器之尖銳緊逼著太陽穴,一絲鮮血便滑了下來。

原本還緩步前進的魔王子瞬間逼近至赤睛的眼前,他一手將男子緊扣赤睛咽喉的手臂拉開,另一手則是牽制住利器,「赤睛,你讓我等得好久,瞧瞧,花兒都謝了。」而他的話中,他的眼裡,根本就沒有男子的存在。

哪來的花!?赤睛雖然想回他這一句,但因為能吸吐氣而引發的咳嗽使他尚無法說出話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男子哭喊著,他試著想從魔王子的手中掙脫,但看來只是在白費力氣。

魔王子依然無視男子,「赤睛,你流血了。」他側頭湊近赤睛,伸出的舌順著赤睛的臉龐線條舔上去,將血舔入了口,停留至太陽穴之處還細細地多品嘗了一會兒。

赤睛雖然沒有躲開,也沒有將魔王子推開,但舌頭的觸感著實地令赤睛覺得背脊發冷,「你在幹嘛?」因為冷所以他將長袍包緊身體禦寒。

「療傷啊,聽說口水能治療傷口的。」魔王子一臉看似無害的笑容裝作天真地說。

「你這是打哪聽來的偏方。」赤睛現在倒是覺得因為舌頭的主人是魔王子,所以他才會感到冷。

「那為了求證,我們找個人來問問好了。」魔王子便看向男子,「哎呀,真巧,這裡就有個路人呢。」

「他一直都在這裡。」而且已經被你玩到精神崩潰了,赤睛在心裡嘆息地說。

在與魔王子四目相接的一瞬間,男子仍聲淚俱下地持續瘋狂哭喊,「不要!不要看我!我不要死我不要不要我不要死不要放開放開我放開我不要死不要放開我」男子已經語無倫次了。

「要?還是不要?」魔王子笑著問,而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勁凝聚成無形之手緊掐住男子咽喉,將他高高地舉起。

利器從男子的手中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響亮,他使出最後的力量按住無形之手,先是一番掙扎,但依然無能為力,「呃...嗚.....」且也發不出聲音說話。

而原本的求生意志逐漸地被消磨而逝,眼神雖早已不見生命的光彩,但如今瞳孔卻只有深不見底的虛無;目前他僅有的,便是絕望地迎接即將到來的死亡。

赤睛不阻止魔王子的行為,他回過頭一臉淡然地看著男子從掙扎到放棄,一如他『觀察者』的稱號只是觀察著而已。

過了些許時間,墮落天堂裡便只有魔王子與赤睛兩人了。

「哎呀,我忘了問,也忘了要問什麼了。」魔王子一個轉身,無形之手消失,男子便宛如斷線的傀儡般重摔在地。

赤睛沒有理會魔王子,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男子的模樣。

見赤睛沒有回應,魔王子回頭瞧了一眼,便又轉身走了回來,從赤睛身後伸出手將他整個人環抱在懷裡。

於是赤睛的視線離開了那名男子,稍稍回頭地問著魔王子,「你又在幹嘛?」

「你身上有別人的氣味...嗯,這件長袍不是你的。」

魔王子一邊說一邊將黑枒君借給赤睛的長袍卸下,然後往著男子的身上一扔,長袍便遮蓋住男子的慘狀。隨即魔王子一個響指,邪火應聲而出,長袍與男子便一同陷在火海之中直到燒成灰燼。

而赤睛仍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

「怎麼,這畫面似曾相識嗎?」魔王子問。

「如果是你燒人的畫面,我已經拜見很多次了。燒袍子倒是第一次。」赤睛淡然地答。

「你在意那件衣服?」魔王子的唇湊近赤睛的耳畔輕聲地問。

赤睛將頭稍稍地偏向另一邊,「你無須花心思試探我。」

於是魔王子鬆開抱著赤睛的手,走到赤睛面前,「真是冷淡,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

「我這條命無須你操心。」赤睛的眼神仍不帶任何情緒,直視著魔王子。

「既然如此,我說赤睛啊,」魔王子看似溫柔地牽起赤睛的手,然後從他那一張向來只說歪理的嘴中輕聲地吐出這句話,「你的命給我,而我的心給你。」

話題怎麼會轉到這呢;赤睛靜默地垂下眼眸盯著自己被魔王子牽著的手,掌心感受到的體溫雖是令人心寒不已,但這句毫無緣由又聽似玩笑的話竟能縈繞在他的心頭上。

即使如此,「這是不公平的交易。」赤睛將手抽回,「你從沒有心。」

聽赤睛這麼說,魔王子笑了笑,然後整個人呈現大字型躺在地上,「我有心無心,你自己來確認吧。」隨即他閉上眼睛,一副任由赤睛宰割的模樣。

不明白魔王子現在的行為,令赤睛久久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赤睛,無須猜疑我所說的話,我向來只說真話。」他的眼睛仍是閉著的。

於是赤睛緩緩地走到魔王子身旁,跪坐在側,將手放到魔王子的左胸口,但掌心感受到的只有他身上盔甲的冰涼而已。

隨即魔王子趁勢將赤睛整個人往著自己拉了下來,對方毫無預警的動作使赤睛的身子失去平衡,他整個人便順勢地倒臥在魔王子的懷裡。

「赤睛,聽到了嗎?我的心跳聲。」

「你吵得我什麼聽不到。」

「哈,那麼,晚安了。」這話一說完,魔王子竟如話中之意,他睡著了,而且還是沉沉入睡。

真的假的!?面對如今的狀況,赤睛除了訝異之外,就是訝異,訝異與訝異。

不過雖然他睡著了,那雙緊抱著赤睛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的意思,所以赤睛也只好繼續維持這樣的狀態,但其實如果身體狀況允許,赤睛還真想直接飛走...不對,這樣的話魔王子會先被踩扁......更不對,我幹嘛管他會不會扁!

赤睛覺得自己的思緒已經有點混亂了,所以他閉上眼,深呼吸一口,使情緒冷靜下來。

『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傳入耳裡的這聲聲跳動是魔王子的,還是自己的呢?

赤睛想要聽個清楚明白,但這聲聲規律的跳動卻讓他安心的不想去思考,於是他如往常地跟在魔王子的後頭,一步一步地進入了睡眠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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