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情】05
季節正值春末夏初時分,陰霾的天空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抑鬱。
離開民宿的凝淵漫步在小鎮中,正朝著某處前進。
一路上,他對於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感到納悶;不論怎麼思考,他就是找不出心情不悅的答案。
但是每每一想起昨晚慕容情對著那名男子的神情,無論是高興的或是落寞的,一股莫名的不愉快就猛然地襲上心頭。
「無所謂,反正明天就回去了。」凝淵撫著貼著藥布的左臉,露出淡然的笑容。
「不過外婆的密傳藥布真是有效,我現在覺得不痛了。」
這時空氣中飄來一陣陣清幽的花香,他感到懷念,卻在腦海中搜索不到清晰的印象。
不過也因此讓他產生了好奇心,於是他循著花香的方向走去。
花香來自一處面積不大的菜園,它宛如圍籬一般地圍繞著這座菜園。
凝淵彎下身仔細地瞧著這花,一股懷念自心底湧上;逐漸地他想起了這份懷念。
「哈,原來是這樣啊。」
「嗯?你對山黃槴感興趣嗎?」
一股清亮婉約的聲音打斷了凝淵的懷念氣氛,他稍稍地抬起頭,是一名褐髮的年輕女子。
此女子相貌清雅秀麗,氣質非凡,沒想到在這樸實的小鎮上居然會有這麼一名豔美絕俗的女子,這倒讓凝淵感到驚訝了。
但是對於眼前的仙姿玉色,僅在他的眼底留下了一時的讚嘆,這份感覺並沒有深刻地烙印在他的心上。
很快地,他便恢復一如往常的漠然笑容,「這花讓我想起一個人。」
「喔,山黃槴在這鎮上是很常見的。看來你是從外地來的人吧。」女子微笑地說。
凝淵注意到女子的右手無名指戴著戒指,「呵,這位太太妳真是好觀察力。」
「因為你整個人的感覺就是與這座小鎮格格不入啊。啊,我這話可沒惡意喔。」
「放心,這樣是傷不到我的。但是如果妳對此感到歉意的話...」這時凝淵隨手折了一枝山黃槴,「讓我帶走它就可以了。」
面對凝淵看似粗暴的舉動,女子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你剛剛說對這花感到懷念,你可知道它代表的意思?」
凝淵輕輕地吻了一下山黃槴,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著女子,「這重要嗎?」
女子輕輕地撫著山黃槴,眼神透露出一份愛憐的感情,「『我很幸福』是屬於山黃槴的花語。」
※ ※ ※ ※ ※
位於小鎮的邊緣,是一處寧靜幽然的墓園之地;這裡便是凝淵今天的目的地。
他拿著方才摘折的山黃槴,漫步地穿過一座座莊嚴肅然的墓碑,直到在墓碑上看到熟悉的名字,他才停下腳步。
而這座墓前有個凝淵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佇立著。
「你不是昨天就來過了嗎?怎麼今天也來了?」
對方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回過頭看他。
面對眼前之人冷淡的回應,凝淵也感到習慣了;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使壞一下。
「老爸,在老媽面前不需要這樣對我吧,好歹我也是你們二人最初的愛之結晶啊。」
原來眼前之人是凝淵的父親,也就是昨日開車的那名男子。
「在你母親面前,你這張嘴就不能說點像樣的話嗎?」
「哎呀,我只是實話實說。不過連續二日都來這裡,老爸你也真夠愛她的,身為你兒子的我有一天也會擁有這樣的感情嗎?」
凝淵的父親沒有回話,視線仍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墓碑。
當初依照她的遺言,將她的遺體葬在故鄉這裡,之後每年的清明時節以及忌日當天,他便會帶著孩子們到這小鎮來掃墓;這已經是每年的家族例行公事了。
「你身上那是什麼味道?」
「終於肯理我啦,我還以為你是想在老媽面前表演一段父子默劇呢,虧我都做好心理準備了。」
於是凝淵上前將山黃槴隨意地擺放在母親的墓前,「老媽,給你的小小禮物,雖然是從別人家的菜園摘來的。」
「這是山黃槴?」
「妳看看,老爸雖然總是擺出很有威嚴的大男人模樣,可是到現在還惦記著老媽妳喜歡山黃槴這種小事。」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陪你母親。」
這話一說完,凝淵的父親便毫不留戀地離去。
「哎呀呀,老爸被我戳中害羞處,所以走了;老媽妳不會怪我吧?」
凝淵的手指輕輕地劃過墓碑上的刻字,他憶起失去母親的時候,在葬禮上,他感受不到悲痛的感情。
他望著週遭因為失去而悲傷落淚的人們,他的心還是無法產生共鳴。
「那時候,大家都說凝淵因為太過傷心,太過震驚,所以哭不出來,覺得我好可憐啊...哈,我是真的哭不出來啊,因為我一點都不感到悲傷。」
「這一次我還刻意地讓老爸與小妹不住在外婆家呢,免得他們倆又觸景傷情,然後搞得我似乎也不得不奉陪一下,然後赤睛就會在旁冷冷地說我無情。哈,今年他還沒機會這麼說我呢。」
「我看老爸現在九成九是去外婆家,而小妹有百分百是早已經待在那裡了;唉~他們怎麼都不了解我的苦心呢。」
「話說回來,老媽啊,我現在心裡的這股不悅究竟是因為什麼事呢?」
凝淵的話題突然一轉,竟開始對著母親的墓碑報告起昨日到方才所發生的事。
「生前,對於我的問題,妳總是能耐心地一一回答我。現在,妳能告訴我答案嗎?」
他將額頭輕輕地靠在母親的墓碑上,而黑色大理石表面上的冰涼感倒是讓凝淵繁亂的思緒瞬間安定了不少。
就在心緒逐漸穩定的時候,他的腦子裡卻不斷地浮現出慕容情的身影,而且盡是生氣的表情,讓凝淵淡淡地笑了笑。
「我是怎麼了,只不過才相識一日而已,腦子裡就盡是他的模樣;但是我並不討厭這樣的感覺。」
這份從未經歷過的心情,讓凝淵無從去定義;難不成這種感覺就是所謂的『情』嗎?
「唉,真是複雜啊,果然解鈴還須繫鈴人。」
於是他緩緩地起了身,望著母親的墓碑,「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希望我已經得到了答案。」
這麼說著的凝淵,嘴角輕揚,而凝視的眼神難得流露出淡淡的柔和,這是任誰都還未見過的表情。